拂晓chp.15
老林和韩丁获准去探访龙小羽，罗晶晶和史小军坐在宾馆的茶座等着结果。史小军脸色阴沉，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
罗晶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视线无数次落在史小军的手腕上。
“有什么事，说吧。”史小军按了按额头，有点不耐烦地说。
“这条手链能不能……能不能给我？”
史小军轻轻笑了笑，”怎么，你要留着当念想？“
”不……“罗晶晶忙否认道，”我只是需要……我希望……我……“
”你是他很重要的人，“史小军阴鸷地看着落地窗外的马路，他感觉到了隐隐的嫉妒，也许并非是单方面的，但仍让他心烦意乱，”等他出来了，他会亲手给你的，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罗晶晶闭上了嘴，她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轻微敌意，她也不喜欢这个人，虽然他看上去英俊硬朗，甚至某些方面和龙小羽有点相似。
但她太难过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太缓慢，她无法承受，“你说……龙小羽……他真的杀了人吗？”
史小军的视线移了过来，“怎么，你不是很肯定地告诉韩丁，他绝对不可能杀人吗？”
“也许他是为了自卫……或者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他绝对不会为了利益或者别的什么故意伤害别人的……但是万一……他们会怎么判他。”
“杀人偿命，不管韩丁怎么给他辩护，这一点是肯定的。只要他杀了人，他就死定了。”史小军说，看着罗晶晶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他心里又何尝不一样痛苦。
“我能不能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让韩丁给他辩护？你也知道韩丁很爱你，你这样做他不会很心寒吗？“
罗晶晶怔了一下，”我知道……但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能帮他的人了……“
”你真的相信韩丁会好好替龙小羽辩护？假如他真的胜诉了，龙小羽好好的放出来，你要怎么办？抛弃韩丁和龙小羽跑了吗？“
他句句都问到罗晶晶的心坎上，罗晶晶难以招架，”我……我肯定是要报答他的……“
”怎么报答，给他钱？你知道他只想要你。“
”我会跟他在一起，我会跟他结婚的，我答应了他的……“
”那龙小羽怎么办？“
”我……“罗晶晶眨了眨眼睛，泪凝于睫。
这时韩丁和老林却推开酒店的旋转门进来了，史小军原本视线就放在那边，于是没等罗晶晶回答，他就站了起来。
情况不乐观，史小军看到韩林二人灰败的脸色，就猜到了。
也许龙小羽真的要放弃，不要辩护了。他原本就是想要个解脱的，是史小军硬拉着他不让他去。
史小军的手在颤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俩走到咖啡桌这边坐下来，老林按住史小军的肩膀，”放心，龙小羽同意让韩丁给他辩了，他还是决定要上法庭。“
史小军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其他的消息就不怎么好。很明显龙小羽已经把全部过程告诉了韩丁，他是如何赴祝四萍的约，和她发生关系，被威胁，去而复返发现祝四萍躺在血泊里，身上中了几刀，他本来想送医院，却因为这样可以彻底摆脱威胁，于是举起了木棍……
韩丁信了几成，史小军看不出来，但他脸色很不好看，语气毫无起伏。罗晶晶则是完全被吓呆了。
韩丁说，”暂时看来情况对我们不利，检方证据充足，龙小羽对罪行供认不讳。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筹码，比如四萍家人为了赔偿谎称他俩不是情侣关系，这是伪证，龙小羽强奸这一条就不成立。开庭前我们去绍兴走访一下，龙小羽的品行善良，他的乡邻据说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这是有利的。再加上龙小羽是自首……“
”所以我们的胜算到底有多大？“史小军突然开口。他想问的其实是，龙小羽有多大的几率能活着。
韩丁楞了一下，沉默，老林擦了擦汗，”现在说胜算还早了点，取证流程还没开始，你们也别太悬着心，否则到了庭审的时候，一个个都垮了。“
他们商量出个计划，韩丁继续留在平岭，去检察院查阅卷宗，老林带史小军去绍兴，看看能不能多收集一些对龙小羽的正面评价。老林建议罗晶晶留下来陪韩丁，但罗晶晶很想跟着去绍兴。想到这背后的深意，韩丁很不痛快，俩人大吵一架。后来罗晶晶还是让了步。
车子开进绍兴地界的时候，史小军突然被一阵袭上头脑的剧痛击晕。
老林手忙脚乱地将史小军送进了医院，被告知是休息不足、心力交瘁造成的，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于是其他人继续探访龙小羽的家乡，史小军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恶梦一个接着一个。
到了傍晚，终于醒了过来，他吃了一口护士端来的稀粥，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再也吃不下去。
史小军呐史小军，他模糊地想，真没用。
老林晚一点回来了，给史小军详详细细地讲了探访经过，连龙小羽住过的地方的细节都没放过，史小军很感激。
”情况还是不乐观，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老林沉郁地说，”我今天看你的样子……要是我以前还有什么理解不了的，现在也明白了……谁也分不开你们。“
他的眼圈有点红，“要是有我能做的，哪怕是倾家荡产，只要能成全你俩，这事我就揽了。可偏偏……“
”谢谢你了。“史小军打断道，”庭审那天我想去旁听。“
”什么？“老林愣住了，”这……我们说服过罗晶晶了，她……你们承受不了……韩丁压力也会很大……“
”我和罗晶晶不一样，我怎么也是个男人。“史小军笑了笑，”今天对不住，我也是忘了，已经两天没合眼，真是睡不着。刚才护士给打过镇静剂，已经好多了。“
老林犹疑着，”你确定？“
史小军用力点了点头，”他需要我。“
隔天他们回到平岭和韩丁碰头。罗晶晶在房间里沉睡，韩丁显得很憔悴，胡子也没刮，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我大致把事情说一下。“韩丁问老林要了根烟点了，他原本不抽烟，”检方通过证据得出的结论是，那天夜里龙小羽跟踪祝四萍走进制药厂扩建工地，伺机对其实行奸淫。这一点有两位在同一时辰经过工地后门因而得以目击的民工予以证实。龙小羽尾随四萍进了工地，意欲与之发生关系，遭到四萍的挣扎抵抗。在搏斗中，龙小羽用铁锹木柄将其击昏，然后实行强奸，奸后用尖刀刺入四萍腹部，将其残杀灭口。“
“龙小羽已经认罪了，他们为什么非要揪住强奸杀人不放？”史小军皱着眉。
”强奸杀人的性质更严重，必死无疑。“老林沉郁地说。
“是的，而且检方手中的证据是能充分证明他们的结论的，首先，有目击证人证明龙小羽当晚出现在案发现场；尸检结果表明祝四萍死前有挣扎打斗的迹象；现场勘察的报告，记录了龙小羽留在现场的痕迹；还有凶器：用来击打祝四萍头部的铁锹柄。现场的鞋印和铁锹柄上的指纹全都清晰无误。在宿舍搜查到的龙小羽的衣服上，有四萍的血迹，血迹为喷溅状，只有实施伤害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血迹；最后，四萍的父母否认了祝四萍和龙小羽有恋爱关系。这基本上推翻了龙小羽的口供。”
“石桥镇那么多乡亲，都不是瞎子，他们两个否认顶什么用。”史小军冷笑道。
”没错，祝四萍的父母在这方面撒了谎，因此他们的证词不能被采信，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其实，龙小羽已经招认，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已经不多。我们只能由龙小羽的犯罪动机做突破口，进行罪轻辩护，说他是个多好多善良的人，杀人是迫不得已，请求从轻量刑，不过……“韩丁狠狠地抽了口烟，”杀人毕竟是事实，恐怕龙小羽难逃一死。“
庭审当天。
史小军看着龙小羽，穿着蓝色的囚服，被庭警押着，他的视线一下子就凝在了史小军的脸上，睁大了眼睛，像一只猫，史小军忍不住就笑了。
他的眼睛里有依恋，那么深的依恋，龙小羽在被告席位上被锁好，还在回头寻找史小军的脸。
史小军又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朝龙小羽点了点头。
”别怕。“他用口型说。
审判正式开始，一切依序进行。程序快得有些令韩丁感觉疲于应付。在上午的庭审中，韩丁依然按照原来的方案，提出包括祝四萍父母在内的一干证人故意隐瞒被告人与被害人有过恋爱关系的事实，构成伪证，要求法庭剥夺上述证人的作证资格。同时提出杀害祝四萍的主要凶器下落不明，其他指控证据也不能排除龙小羽正常到过案发现场而产生出同样痕迹，因此请求法庭不予采信。
在公诉人的席位上，主要发言的是个中年老成的检察官，语速不慌不忙，态度不急不愠，虽然没有公诉方惯常的慷慨激昂，但那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方式，在赢得法官和听众好感方面显然起了更好的作用。韩丁以疲惫之师，身心交瘁地与之应战，在经验上、口才上、信心上，以及精神状态上，已经输了一筹。但他注意到，他的关于原被告曾是恋爱关系并且被告死前一直追求原告的证据，还是让对方感到吃惊，他看到他们急急地翻阅材料，低声地协商对策。他看到他们协商半天，没有对策。他们对韩丁提出的证据，对韩丁提出的种种反驳，无话可说。
因此强奸罪名还是被推翻了，史小军感到了一线生机，整个中午，他食不知味。然而，情势却在下午直转而下。
龙小羽故意杀人却是板上钉钉的，龙小羽虽然只承认用铁锹柄击打被害人，但问题的关键是，原告方，也就是平岭市人民检察院提出了充分的有罪证据，足以证明龙小羽有罪！我国法律原则中也还有一条，被告人的口供不是定罪的必备条件。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四十六条规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充分确实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韩丁只能力陈龙小羽在家乡有口皆碑的善良品性，表示他杀人是长期遭受胁迫加上一时冲动的结果。
史小军本能地去看龙小羽，那低垂的头，囚服上方露出的纤细脖颈，让他心疼不已，他多想将那人拥入怀里，不让他暴露在这么多审视的眼光中。
宣判很快就来了，法官的声音冰冷而又坚定，史小军听着，好像整个人都坠入梦中，法官的声音隔着重重浓雾，他听见了，却无法理解。
死刑，立即执行。
TBC
大家别怕，还有两章，HE，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