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儿 3
刘烨接到大导的戏的消息刚传遍学校，秦昊也接到一个戏。
秦昊接的这个戏吧，比较特殊，特殊到大家来问了一下，纷纷拜秦昊为壮士。
“怎么个特殊法？”这天几个男生聚在后海吃火锅，田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秦昊一边往盘子里划拉肉，一边回答，“我演一同性恋。”
刘烨被白菜叶烫着了，呛得直咳嗽。
“看看你，这么不小心。”党昊一边儿给刘烨拍着背，一边乘其不备把刘烨盘子里的肉夹到自己麻酱碗里。
“同性恋怎么了？你们呐，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秦昊不以为意。
“秦爷，关了灯还是有点区别的。”大个儿目瞪口呆。
“操，关了灯拍谁去？还得举一打光板儿，一群人围着，姿势不对导演还得纠正，这他妈就尴尬了。”党昊一边喝汤唏哩呼噜地说。
“你的意思是关了灯不尴尬呗，看不出来啊。”秦昊抓住机会就挤兑他。
田征点头，“你这是为了艺术而献身啊，但是秦爷，你可是体验派的，这个……你怎么入戏啊？”
秦昊给问得一愣，抓了半天脑袋，“得，我也没辙了，要不我找个人试试？”
他视线往旁边一扫，党昊炸毛了，“你你你……你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呗。”
“麻溜儿的离我远点！”
一桌人闹成一团，刘烨难得没有跟着笑，脸快要埋进作料碗。
“奸诈！肉都被烨子吃了，今天你付钱！”大个儿一惊一乍道。
党昊若有所思。
“要不找个学长问问吧，这个……演个杀人犯也不用真的去杀人啊，你们呐，教条！”田征提醒道。
秦昊点了点头，“哪有靠谱的学长介绍来认识认识，要帅的！”
“你你你心术不正啊，学长你都敢泡？”
“这不是为了学习么。”
“在校的还演过很多戏的，太少了，要不去问老师吧。”
“问老师有点儿尴尬啊。”
“哎刘烨，你不是认识个挺厉害学长么？”
很多双眼睛瞪了过来，刘烨正打算尿遁，顿时石化了。
“对对对，叫胡军，哎我记得他好像演过同性恋吧？”
“叫学长出来聊聊？”
“我俩其实不怎么……熟。”刘烨尴尬得整个脸都红了，“这剁椒太辣了哈哈哈。”
“学长不是开了一酒馆儿么，就在学校里，一会儿就去那儿续摊儿不就完了么？”田征说。
秦昊一挥手，“成，叫上咱班女生，反正明天没课。”
刘烨刚要说话，秦昊加了一句，“谁不来孙子！”
距离上次跟胡军吃饭已经过了两个礼拜，刘烨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儿做，他甚至构思了一些关于毕业戏的想法，把班导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这天刘烨跑去上了一堂基本没人去的选修课，心理学相关的，全程听得聚精会神，在趴在桌上睡觉的、翻大众电影的、写别科作业的学生中间无比耀眼，把正在讲几种不同的心理变态的临床表现的教授感动得差点哽咽。
课间休息的时候刘烨维持原动作表情不变，忽然有几条阴影投到他桌面上，他毫无反应。
“你是刘烨吧？”
刘烨茫然地转过头，看见几个姑娘站在他身边，背着光看不太清脸。
“我们上次在老乡会上见过的，”为首的姑娘嫣然一笑，“是这样的，我们第二次吉林老乡会活动定在这个周六，一起去颐和园划船，你来吗？”
刘烨这边在搜肠刮肚地回忆为首女孩的名字。
“来吗？”另一个女孩急切地追问了一句。
“我那天……”刘烨社交恐惧症发作，正要拒绝，突然想起班导在指导他的时候说的话，“多尝试迈出你的舒适区，试试看以往会拒绝的机会，可能对你的问题会有帮助。”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好吧，几点？”
之后每一天他都在后悔这件事，特别是他想起自己从来没参加过老乡会活动的时候。
结果划船这个体力活只能刘烨做，没有人能够勇敢地坐在他身边，于是都挤在另一边，小木船挺危险地倾斜，刘烨奋力划桨，三个姑娘坐在对面，你推我我推你。
“我到底来干啥？”刘烨无语问苍天。
昆明湖太大，刘烨到底划不动了，把船桨扔在脚边，“啊，天气这么好，咱们飘一会吧。”
姑娘们连连点头，把包里的矿泉水瓜子水果递给刘烨，刘烨擦了擦头上的汗，忙不迭地道谢。
刘烨实在累得无力说话，盯着水面出神，说不清他的眼睛和昆明湖哪个盛的水更多，对面的其中一个姑娘是导演系的，此时偷偷看着他，觉得他像是从日本漫画里走出来一样，明明就那么坐在那儿，却像是用橡皮就能把他从背景上擦下去，整个人好看到要羽化一般，毫无真实感。
很多年后她把这个场景拍进了电影，得了个不小的奖。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这天在有的人心里留下了十几年不灭的印记，可印记的主角回到宿舍蒙头一觉就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印记。
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进了小酒馆儿，胡军照例在吧台前坐着，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安妮发誓，在这一群人包裹着刘烨入场的时候，自家老板的背影震了一下。
可能是灯光晃得吧，安妮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电视没有开，小说也不在手里，装没看见已经晚了，在老板因为没有抉择好表情而显得有些古怪的时候，这帮人乱哄哄地坐进了习惯的位置。
秦昊豪气地把一百块钱拍在桌上，“来呀上酒！”
田征倒吸了一口凉气，“胆子不小啊，我怎么看着学长就感觉腿肚子有点凉？”
“那是你昨天打球抽筋了。”党昊一脸鄙视。
胡军这时候已经走过来了，“喝点什么？”
他挑着唇角笑，眼睛只看着刘烨，后者恨不得原地蒸发。
“先来一箱燕京吧，师兄也坐会儿？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秦昊瞬间变脸，挺狗腿地说道。
“成。”胡军叫安妮去拿酒，这边极其自然地推了推刘烨，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俩人肩挨着肩，刘烨的视线死死粘在桌面上，胡军一不做二不休，右手往椅背上一搭，“什么事儿？”
“我刚接了个戏，有点特殊，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想来取取经。”
“什么戏，是题材特殊还是班底特殊？”
“都有吧，不过班底这事儿哥们儿不惧，主要还是题材，我演一同性恋。”
胡军的身体极轻微地震了一下，只有刘烨感觉到了。
“噢这个。”胡军咳嗽了一声，正巧安妮把酒瓶摆上桌，他顺手抄了一瓶，往桌边一磕瓶盖就掉了下来，动作极其流畅潇洒，男生们都有点羡慕。
一仰头半瓶就进了肚，胡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男生们也忙跟着喝，没人插话，就那么安静了一阵。
“少见，太少见了，这个你要做好拍了也过不了审的准备，有可能只能地下发行了，你确定了要接吗？”胡军终于开口了。
“接！怎么着也是个锻炼。”秦昊咬了咬牙。
“可能到了开拍的时候你会发现障碍特别大，现在是一拍脑门觉得什么也不怕，”胡军似乎陷入了回忆，眉头皱得死紧，“这个群体，暂时还是见不了光的，为了戏你必须去接近他们，近距离观察他们的生活，一开始你会觉得完全理解不了，甚至有点反感吧。”
“你必须要接受一个事实，他们和咱们是一样的，并没有成长创伤啊心理疾病什么的……也千万不要只看了个表面就去模仿，女里女气的呀，装柔弱啊，千万不要。那一看就是演的，你自己心里信服不了，你的表演也就打动不到任何观众。总之就是试着融入他们，观察，理解，再看看自己能不能说服自己，哪一天你看着他们觉得和平常人一样，也就成功一半了。”
秦昊苦着脸，“感觉挺困难的。”
“其实就是一个开窍，有那么个时刻，哎，好像对劲了，演戏就是这样，别急于求成，不行咱就撤。”胡军笑，“还这么年轻呢怕什么。”
“有道理，来，咱走一个。”秦昊举起了酒瓶，“烨子你干嘛呢，老僧入定了？”
刘烨猛地从神游状态惊醒，结果把桌上的酒瓶碰倒了，他和胡军的裤子都洒上了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刘烨连忙拿过餐巾擦。
“别擦，这玩意掉屑，你跟我到后边去，我找条员工的裤子给你。”胡军阻止了他的手，“等我俩几分钟啊。”
“成。”
TBC
你们猜有没有肉？
蒸煮发糖必须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