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裳Raskolnik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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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7

李京泽的脱离计划不是很顺利,反而使帮派里的人想起了低调行事的弹壳。
开始有穿着蓝色衣服面色不善的人出入Triple H的大楼,他们撞了人不会道歉,会盯紧你的眼睛,假如在里面发现一点怒意,那么你不可能全须全尾地离开那里。
李京泽很快就下决心跟Triple H划清界限,买了去南边的车票,王昊和白曜隆去车站送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这也都怪我,年少无知,现在是还债的时候了。”李京泽有点落寞地笑了笑,给他俩一人一个拥抱,“放心吧,到那边有人照顾我,过一阵我也就可以回来了。”
王昊知道李京泽没得选,之前假如他的背后没有帮会,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白曜隆则不可能理解这么复杂的事情,王昊想这些事还得他自己想明白。
李京泽背着个很大的双肩包上了灰狗巴士,王昊双手插着口袋,因为早春的寒风不住地发抖。李京泽的背影让他猛地想起这个人也不过刚二十岁,甚至被他的包衬得整个人像是随风就能飘走。

“太他妈操蛋。”
弹壳怒意不绝,敲着酒瓶狠狠把李京泽骂了一顿。王昊看白曜隆脸色不大好连忙暗地里抓住了他的手,白曜隆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摸了下白曜隆的后脖颈,碰了碰额头。这算是他俩的暗号,白曜隆就平静了下来。
骂着骂着弹壳又有点伤感,“妈的要是我有本事,我兄弟也不用一个人跑那么远。”
王昊心里隐约有点担忧。公司的氛围变了,大家工作的时候都有点跟自己较劲的意思,蓝色的影子还是在录音室外面来回穿梭。有一天那个图腾甚至被喷在录音室外面的墙上,弹壳终于爆发了。
王昊听见有人重重撞上录音室的门,回头一看门上的磨砂玻璃都碎了,他赶紧摘了耳麦开对讲让白曜隆从里间出来,然后关上了灯。
那个撞了门的人背靠着门倒了下来,有人把他拽到一边,拉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就走了。
王昊拉着白曜隆躲在沙发背后,感觉心跳声像是敲击着耳膜,震得他耳朵疼。一切的声音都好像隔着很远传过来,他想告诉白曜隆快点打给弹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忆起来那是王昊第一次惊恐症发作,他性格太沉,许多压抑的东西没有得到及时疏解,被他一层一层地压下去。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被枪声这个开关给打开了,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拖回那个晚上,那感觉就像一个人沉入漆黑的海底,不管白曜隆怎么摇晃、拍他的脸,在耳边喊他的名字,他依然感觉孤立无援。
海里面是什么,没人知道。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录音室的灯亮了,他整个人被白曜隆抱在怀里,他面前蹲着弹壳和Mai,两人看到他睁眼松了口气。
“没事了。”弹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王昊瞥到弹壳正流着血的胳膊,紧紧地咬着唇。
没有人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来得很快,分别给他们做了笔录就走了。
弹壳单独找了白曜隆,“老万自尊心太强,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交给你,他不对劲,你看好他。有必要的话去看个医生,费用我出。”
然后想了想又说,“我跟Mai商量一下,尽快把事情解决了。”

弹壳想到的解决方案在当时看来是很明智的,而且是唯一的选项,就是找了个大厂牌把Triple H整个接管过来。
签了大公司就没有那么高的自由度了,但大公司的宣传手段远比他们要有效,很快他们就有了全国巡演的机会。王昊签约的身份是录音师,似乎没什么可抱怨的。
然而他老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时觉得可能是心理状态导致的,后来一看,他的直觉真是准得可怕。

蓝衣服并未绝迹,他们三五成群地在公司周围晃荡,王昊他们出入都有专业保全公司的雇员跟着,白曜隆有一次好奇看了一眼,被蓝衣服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就再也不敢看了。
弹壳说得很冷静,他们现在就像块他妈的伊比利亚火腿,人人都想上来割一刀,那些人死都不会放手,不过是等着他们松懈罢了。
王昊把白曜隆看得死紧,白曜隆觉得他每分每秒都绷着神经,跟他提看心理医生的事,刚起个话头就被打断了。
倒不是说白曜隆想抱怨他俩形影不离这部分。
公司给它们搞了一辆带上下铺的大巴车,还拨给他们一个业内挺有名气的经纪人,叫Eric什么什么的。他的手机比弹壳的响得还频繁,尤其是Triple H的人试图跟他沟通什么重要问题的时候。
“接个电话,几分钟,你先去喝一杯吧。”
然后这事八成就被忘记了。
在路上的时候王昊基本都躺在床上,拍纸簿和原子笔都在手里,而他大脑一片空白,帘子外面是一片空旷广袤的荒野,偶尔有风滚草追着车滚过,更多的时候,王昊只能看见自己的脸映在玻璃上面。
有时候他会把原本要用来求婚的戒指从衣服里拽出来,他配了条铂金链子贴身挂着,他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女孩的脸,这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白曜隆突然拉开他床铺上的帘子,他赶紧把戒指塞回去,白曜隆可能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我能和你挤挤吗?”
王昊眨了眨眼,无声的让出地方,白曜隆身手敏捷地爬了上来。
“听听这个,牛b。”
王昊接过耳机,两人并肩躺着,要不是感觉到车在移动,这情景倒像是时间倒流。
那时候简单多了。

白曜隆总是很快就睡着了,有时候一首歌都听不完,每每这个时候王昊才放心侧过头看着他,婴儿肥还没退掉的脸颊,轮廓温柔,睫毛长长的,有点像那些有钱人家小孩抱着的睡眠娃娃。王昊总觉得有点矛盾,这个软乎乎的小孩为什么会用那种语调对着黑暗表白呢?
王昊印象中白曜隆习惯直来直去的,他也曾想过白曜隆的那番表白真的对着自己,他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居然是不可预测的,他真的不知道仓促间他能怎么反应,可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能若无其事,唯独不会接受,所以,他大概明白一向打直球的白曜隆为什么这次选择了压抑。
怎么就喜欢上了他王昊这种人呢,真傻。
王昊苦涩地笑了笑,悄悄把小孩的手抓在手里,在他平稳的呼吸声中安然入睡。

车开到一处不知名的海滩时,他们比预计的到早了,Eric决定来顿海边烧烤休息一下。
他们支好帐篷把烧烤炉架起来之后,乌云聚集,大海变成了深灰色。
“妈的倒霉。”弹壳悻悻地丢下了手里的扇子。
雨点很快砸下来,重量惊人,所有人开始往帐篷里挤,白曜隆把大衣围在头上,朝王昊喊道,“万万你冷不冷?”
王昊转过头,白曜隆被风吹的睁不开眼,身后帐篷被风掀起一角,钉子飞了出去。王昊一把把白曜隆搂在怀里,朝弹壳吼,“回车上吧!”
话音刚落,帐篷被整个掀翻了,众人被淋成落汤鸡。

车门关上之后,像是分隔成两个世界,四周陡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弹壳拧开一瓶威士忌给每个人倒了,倒到Eric那儿用力过度,溅了不少在他的Versace衬衫上。
Eric眼里的阴翳之闪了一下就换成了尴尬,王昊正好尽收眼底。
他喝光了杯里的酒,从自己床铺上翻了条毯子把白曜隆整个裹上了,然后坐在一边,白曜隆干脆把毯子盖一半在他身上,两个人捧着酒杯抖成一团。
弹壳拎着酒瓶路过,觉得眼睛疼。
窗外是一片诡谲的天光,云是灰色的,闪电是紫色的,大海变成了黑色,翻滚咆哮,王昊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幅宗教画,好像云层深处神仙在打架,天火会降落,把一切烧成灰。
白曜隆靠着他一样安静地看着,王昊这才猛然觉得这小孩不知从何时开始话变少了,竟有点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心里忽而生出一点怜惜,让他心脏沉甸甸的坠痛起来。
“万万,你还记得咱们两个逃票看莎乐美的时候吗?”
王昊惊了一下,白曜隆正侧过头看他,眼睛在晦暗中隐隐闪着光。
“记得,你睡着了还打呼噜,我们就被赶出去了。”
“哎呀我说的是下半场,”白曜隆有点赧然,“我说这玩意鬼吼鬼叫的不知道在唱什么,但最后一场,咱俩听得还挺认真的。”
王昊想,何止认真,听哭了都不知道。
散场了他俩才惊觉,手忙脚乱地擦了眼泪,都有点不好意思,回家的时候在公交车上少见的沉默,满脑子都是那如泣如诉的咏叹调。
“这像不像那时候的舞台布景?”白曜隆指了指外面。
王昊一时无语,他也是想起了那时候的舞台布景,那大概是被统称为艺术的东西第一次在他俩的内心留下痕迹,虽然并没有让他俩喜欢上歌剧,但隐约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东西,你甚至不用真的听懂,很难解释它是怎么作用在你身上的,也许是透过毛孔,连接了神经,让你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王昊想,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知己,除了他也再没有别人。

而弹壳觉得一堆大老爷们坐在车里看雨实在是基到无法忍受,于是把车里的存酒全开了。
全世界都是啤酒沫。
王昊那天醉得很彻底,眼前的视野都是琥珀色的,白曜隆一直在他身边,他能看见那人淡粉色的唇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这让王昊大为着急,于是便缓慢而艰难地靠过去,再靠过去一点。
他好像靠得太近了,白曜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万万,你干嘛?”
“嗯?”王昊皱着眉,好像觉得灯有点亮,刺得他眉骨生疼。
白曜隆慌慌张张地扭开脸,灌了自己一口酒。
“可爱白,你脸红了,哈哈哈哈。”
“我本来喝酒就上脸,”白曜隆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滚烫,“万万你也醉得太快了。”
王昊不满地挥了挥手,八爪鱼似的缠上来,白曜隆习惯了跟他碰来碰去,但喝醉的王昊有点危险,就下意识的挡了两下,招致强烈的不满。
王昊这时做了个比较惊人的举动,就是把白曜隆拽到自己膝盖上,然后抱紧了白曜隆的腰。
弹壳往这边瞥了一眼,“卧槽我瞎了。”
白曜隆体格要比王昊大一号,加上慌张,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王昊就顺手勾住了白曜隆的腿,现在这个姿势就是公主抱了,虽然王子醉得根本站不起来。白曜隆也不敢挣扎了,王昊正把脸贴在他肩窝的地方,灼热的呼吸吹拂着他脖子那儿的肌肤,白曜隆绝望的想,如果他挣扎下去,那活像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少女。
周围人开始敲酒瓶摇旗呐喊,白曜隆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正迅速向全身扩散,王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白曜隆稍稍拉开点距离,发现笑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脸上褪了下去。
白曜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王昊的胳膊,“放我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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