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裳Raskolnik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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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p Vacation 3. 维也纳

3 维也纳


他们凌晨3点才到维也纳,两个人都累坏了,Steve把印着YHA字样的钥匙插进钥匙孔,这是个四人上下铺的房间,还没有人入住,虽然不介意跟陌生人混住,这个情形还是让他们松了口气。

“我们可以都住下铺了。”Steve把背包丢在上铺。

Bucky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得把包放你枕头边,你这人真是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Steve从善如流地把包拿了回来。

“如果你不想我半夜偷袭你的话,还是不要这样下去了。”Bucky呻吟了一声,倒在床上。

“我不介意。”

“噢闭嘴。”

Steve大笑着关掉了灯。

十分钟后,Bucky发现自己虽然很累,但根本睡不着。

Steve在另一边的床上发出均匀平静的呼吸声,很明显是睡熟了。Bucky翻了个身侧躺,看着Steve的睡脸,这张脸初见就令人难忘,但更让Bucky觉得震惊的是,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后来他想起了学校图书馆的录像,但那依然解释不了这种熟悉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无论Bucky怎么搜索自己的大脑都没有用。

Bucky还不至于爱上了Steve……他希望没有,这个人很招人喜爱,也许他该小心一点。

毕竟,再长的旅程也有结束的时候。


五点钟,Bucky头痛欲裂地醒来,门外不知道是哪来的背包客正在狂欢,每扇门都被猛敲了一通,现在走廊里充斥着欢呼和被打扰的房客的怒吼声。

Bucky按着额头,发现自己的呼吸沉重发烫,钝痛一波一波地倾袭着大脑。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冒着大雨去布达佩斯的城堡山。

Steve在另一边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我们应该去住希尔顿的。”

“如果你想撑到德国,就要省着点。”Bucky疲惫不堪地回答,缓慢地揉着额头,希望能够减轻痛楚。

“你怎么了?”Steve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Bucky声音里的异常。

Bucky有点气恼,Steve马上蹲在他旁边摸起了他的额头,“天哪你有点发烧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Bucky嘴硬道,有点希望Steve的手不要那么快移开。

“我真希望我带着药,我去给你买回来。”

“别傻了,没有药店会在这个时间开门。”

“急诊室?”

“我发誓我……”

“好吧,好吧,你这顽固的傻瓜,”Steve叹了口气,“我去问问前台他们有什么。”

“Steve。”

“什么?”

“……你会回来的对吧?”

Steve愣了一下,Bucky正蜷缩在被子里,大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看着主人离家的小动物。

“我会,当然会。”


前台有阿司匹林,但也仅止于此,他们连开水也没有,Steve问大堂里坐着的一个亚洲家庭借了热水壶,在走廊里插好等着水开。

水开的时候壶尖锐地叫了起来,吓了Steve一跳,他连忙把插头拔了,把水倒进杯子。

Bucky已经睡着了,Steve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一手汗,感觉温度降了一点,Bucky的唇角向下撇着,好像很委屈,但呼吸平稳,Steve想了想没有叫醒他。

Bucky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Steve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书,英译版的《雪人》,Bucky动了一下,Steve马上把书扣在床上,“感觉怎么样?”

“还不太糟。”Bucky轻声说。

“我猜你应该不太想吃凉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要点东西吃?”

“他们有吗?”

“有的,昨天他们给了我一张菜单。”Steve在门旁边的小桌子上翻到了菜单,“嗯,蛋卷怎么样?”

“好。”

Steve拿着菜单去了前台,回来的时候Bucky竟然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上。

“嘿,你不应该下床。”

“已经耽误太久了。”Bucky靠着墙,等着眩晕感过去。

“耽误什么?我们又不是要赶着拯救世界。”Steve把装着蛋卷的纸盘子递给Bucky,“我们今天哪儿也不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吃药。”

“你真是……”Bucky笑着摇了摇头,但是乖乖地把蛋卷吃掉了。


吃过药睡了一觉之后,Bucky似乎完全好了。

“天快黑了,我们去散散步吧。”Bucky提议。

Steve的书已经看完了,“好吧,呼吸点新鲜空气应该对你有好处。”

“知道啦,grandpa。”


两人路过高耸的黑死病纪念柱。

“这挺好。”

“什么?”Steve惊讶,“这场瘟疫杀掉了欧洲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口,挺好?”

“我不是说黑死病挺好,天才,”Bucky翻了下眼睛,“我是说,现在……”

他双手在身前一展,“傍晚,微风,广场,还有小提琴的声音,如果不是我浑身使不上力气。”

“是啊。”Steve笑了笑。

“想起几个星期前,我面前有一大堆纸,电脑桌面上关十分钟都关不完的窗口,乱七八糟的塞在我脑子里的词句,我要把他们都摘出来,写一篇一千字左右的文章,我为此做了好几天的调查采访。”Bucky叹了口气,“而我连改变什么的边儿都挨不着,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个豆腐块。”

“你写的是什么内容?”

“一个靠战争财发家成为石油大亨的老家伙的讣告。“

Steve忍住了没笑,“也许你该给自己一点时间。”

“是啊,那个。”Bucky挥了挥手,“我想先当一段时间的自由撰稿人试试,但在那之前,我得先感受生活。“

“成果如何?”

“并不是太好,我来了这里,见到了自己的家乡,可我仍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感觉自己像个装模作样的嬉皮士,还不是好的像John Lennon或者Yoko那种。”

“你可能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当记者?”

“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对人缺乏兴趣,这对记者来说大概比较致命。我以为我不是这样,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看很多书,各种语言的书,我得来一脑子的二手经验,还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我可以写小说,我猜,我可以把人物写得很有趣。我也会观察人,因为这个我的牌技很厉害,你知道,其实扑克牌最重要的技能不是计算,而是察言观色。我以为这些都是我能成为一个好记者的理由。但实际上,人们多数空虚乏味,还背着包袱,人们每天说很多话,只有很小的部分是真的由好奇心推动的,他们说话是为了达到各种目的,比如阿谀奉承、假客套、求欢,真正想说的话反倒说不出口,孩子就完全相反,我想我宁愿去当个孩子。”

“所以你从来不说违心的话?”

“除非情势所逼,我想告诉你件事,但我觉得你不会相信我。”

“试试看?”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想我那时候在布加勒斯特,我被人绑架过,他们抓我到了俄罗斯。“

“什么?”Steve大惊失色。

“是啊,挺疯狂的,我被蒙着眼睛,绑着四肢,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天啊。”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被救出来的时候一切正常,除了右胳膊脱臼。他们说那是个贩卖儿童的组织,把孩子们送到……那些零散在太平洋里的小岛上,有些人会来买……买一夜之类的。如果他们晚找到我一天,我就要被送走了。”

Steve静静地听他说。

“我听到了他们议论要把我送走,所以在守卫我的人剩下一个的时候,我试着……让他喜欢我,然后求他不要送我走,因为我只想属于他。所以那天送走一批孩子的时候,我被藏了起来。那些孩子再也没有被找到。”

“这不像是你刚认识别人的时候讲的故事。”Bucky苦涩地补充了一句。

Steve的蓝眼睛被忧伤覆盖,Bucky笑了笑,“是了,你的样子很容易让别人对你讲出最黑暗的秘密。但我说的都不是真的,你这样让我觉得非常内疚。”

说完,他按了按Steve的肩膀。

“你是个混蛋。”Steve笑,“但我很高兴那些孩子没有失踪。“

“我编故事的才能是不是还不错,够养活我自己了吧?”

他们都知道Bucky并没在讲故事,但是没人戳破。


他们这时正坐在阿尔贝提纳广场被漆成黄色的台阶上,Bucky披着旅社里沙发上放着的羊毛方巾,这让他看上去很有波西米亚味,他脸色苍白,下眼睑上是天生的黑眼圈,头发在越来越昏暗的夜色下挂着橙黄色的光晕。过路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你看上去像个算命的。”

Bucky笑出两颗虎牙,“你相信命运?”

“我好像有喜欢和自己较劲儿的陋习,总想探索一些更多的可能性,不知道我所对抗的东西是不是能被称为命运。你呢?”

“人们相信我的家乡是吸血鬼的故乡,所以我们总给人神神怪怪的印象。”Bucky托着腮回答,“但不,我不信。”

“我们都住在布鲁克林,在波士顿读大学,在开往布拉迪斯拉发的欧洲火车上同座,这些难道没有命运的意味?”Steve含笑问道。

“一连串的偶然,”Bucky发觉说话的时候看着Steve这件事越来越艰难了,“至于往后,如果我们继续困在一起,那是人为的结果不是吗?”

“你会往那个方向努力吗?”

“那得看……我能得到什么了,我总得称称手里的筹码。”Bucky的声音越来越轻。

Steve稍稍朝他靠过去,令人失望的是,他最终只是给Bucky拉紧了那块方巾。

他们肩并肩看着太阳西沉,眼前的文艺复兴雕像喷泉成为发出清越水声的黑色暗影,拉小提琴的艺人从他们身边跳跃着走过,仿佛踩着什么舞步。

“来吧,我们该回去了,免得你病得更重。”Steve朝Bucky伸出手。

“我一整天都在睡觉。”Bucky抱怨着,但还是飞快地抓住了Steve的手。

“那我们继续散步吧,你要是累了一定要说。”


转到华灯初上的商业街上时,Steve买了两个海鲜三明治,一个里面夹着煮鸡蛋和salsa酱的凉虾,一个里面是烟熏三文鱼,Bucky挑了前一个。

“等会儿,啤酒我来买。”Bucky付了啤酒的钱。

“我们等旅程结束的时候再算一样。”

“我记性没那么好。”Bucky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饿死我了。”

“你一整天只吃了个煎蛋卷,当然会饿。”

“我们明天去看克里姆特的画?”

“好啊,”Steve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美景宫的开闭时间,“哦不,明天闭馆。”

“没关系,我们去美泉宫吧,如果时间来得及,下午应该能到萨尔茨堡。”

讨论结束,他们对于旅程的弹性是一样的,一起旅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了。Bucky曾经和一个总是挺悲观的俄罗斯同学一起出来玩,那个人每天晚上喝伏特加喝到吐,第二天中午才能起床,定过要去的地方却不肯改变,Bucky全程都非常累,却没享受到什么东西。

这一会儿,温热的夜风吹着Bucky的额头,已经十点了,街上还剩下三三两两的游客,他们都没说话,享受着什么都不做的放空时间。

Bucky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装了心脏的铁皮人,他曾经整个人都在飘,对未来的想法混乱,觉得自己怎样都可以过一辈子,任凭风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现在他被一种隐约的渴望拴住了,让他突然有了一些清晰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想法,可他不知道那个目标是什么。

他看向了Steve。


发表于2018-06-10.19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