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Chp11
史小军很早就醒了。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首歌的旋律，就在他的手抚上龙小羽光滑的脊背的时候，他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首歌，被那荒凉的人声打动，于是问了歌的名字，虽然他并不知道那首歌在唱什么。
Pink Floyd的《wish you were here》。
希望你在这里。
龙小羽就在那，天光晦暗，那一片令人心悸的蓝是背景，龙小羽像是插画家放在蓝背景上的涂层，边缘羽化，你说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儿。
他朝龙小羽挪近了一些，把人抱进怀里，手指擦过紧实的腹部，慢慢向下移去。
龙小羽居然没醒，睫毛颤抖着，呼吸轻浅。
史小军一开始的动作很轻，慢慢地火也烧到了他的小腹，他将热得烫人的呼吸印在龙小羽的脖颈，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重。
龙小羽倏然睁开了眼睛，猛地释放在史小军手里。
电视开着，声音很小。
龙小羽躺在史小军怀里，史小军看着天花板，手臂在龙小羽的腰上收紧，他发现自己有点神经过敏的迹象，假如他和龙小羽的物理距离不足以让他确定人还在这，他的视线就会一直胶着在龙小羽身上。假如物理距离足够近，那就要更近。
龙小羽依旧顺从，头在史小军胸口蹭了蹭，有点痒。
“你之前唱过的那首歌，再唱一遍给我听听吧。”
“什么歌？”龙小羽抬起眼看他。
史小军轻轻哼了一段，他觉得他唱起来感觉完全不对，龙小羽的眼睛睁大了。
“我真的唱过这首歌吗？”他惊讶地说，“我试着学过，怎么都学不会……这是苏州的船歌，我妈是苏州人，我小时候她就唱这首歌哄我睡觉。”
想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我唱不出来，我从来都没学会过……”
史小军在梦里听他唱过很多次，语调清晰，现实中也听过一次，那首歌像是能穿透灵魂，你能看见那条漆黑的河，河上飘渺的水雾和若隐若现的渔火，还有清灵的桨声，这首歌真的存在吗？
很久以后，史小军在太湖的划船人那儿也同样遍寻不见。
“可能是我记错了。”史小军安慰道，摸摸龙小羽的头发，“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龙小羽点了点头，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史小军穿的睡衣扣子就在他脸颊边，史小军将被子拉上来，把两个人盖牢。
龙小羽很快沉沉地睡过去。
快中午了他俩才醒过来，史小军在屋里翻遍也找不到一盒烟，就打算去门口买一盒。
龙小羽在门口拉住了他，在他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史小军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龙小羽第一次主动亲他，效果不亚于雷暴，让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眼眶发酸，他清晰地在龙小羽眼睛里看到了流动的眷恋。他只能用力抱紧怀里的人，希望这个人能融化了，融进他的骨血。
“我很快回来。”他说，龙小羽沉默着点了点头。
迈出单元门的时候，龙小羽那双眼睛在他心里盘桓不去，那么多的水汽，就像很快就要下雨。他几乎迈不开步子。
快点回来，龙小羽在无声地说。
史小军跑到小卖部，气喘吁吁地要了两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突然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烟差点掉出来。
“操。”
“你小子他妈死哪去了，可让我好找！”来者是赵淮南，史小军的发小儿，将军的公子。
史小军看到他也是挺意外，“哎？你不是在美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美帝国主义太腐朽了，我这不是回来为建设四化贡献力量了嘛。”赵淮南哈哈笑道，“哥们儿拿了笔投资，互联网，懂么？有钱赚。你呢，还干警察呢？”
“我还能干什么。”史小军笑了笑，“我还有事儿，留个电话有空出来喝酒。”
“别啊，咱可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天大的事儿先给我撂下！”
赵淮南连拉带扯，史小军无奈，“那我先回去一趟换件衣服。”
“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啊，换什么衣服，就咱俩，你当钓鱼台国宾馆赴宴呢！”
“那就门口小饭馆吧，我请。”
“我操，那什么档次啊，哥哥请你顿大酒，走着！”
赵淮南的座驾是辆奔驰，七拐八拐地开到一个海鲜酒楼。
挣了美元也是真的财大气粗，可着贵的点，又要了两瓶茅台。史小军也只能暗暗叹气，他的心早就飞回小出租屋了，可这是好几年没见的发小儿，他又一向是重义气的，只能打起精神应付。
“我说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有傍家儿了吧。跟点子真完了？”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史小军狐疑。
”嗨，你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赵淮南嗤笑，”我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听你，不知道吧？你单位我也去了，家我也去了，老太太一见我就抹眼泪儿！可谁都找不见你，这赶巧，我开车路过一眼就瞧见你小子了！“
“这不休假呢嘛。“
”伤不打紧吧？“
”嗨，这点伤没事儿。“
”说真的，有傍家儿了吧。“
史小军笑了笑，”算是有吧。”
“瞧你那样儿！好看吗？得，你找的能不好看？哪天带出来咱们见见，哎服务员，我那烟拿哪去了？……”
酒过三巡，赵淮南还极有谈性，他俩小时候是院子里的祸害，孩子王，一起闯的祸数都数不过来，有得是回忆。
史小军心不在焉地笑着，说真的，那些回忆现在又算的了什么呢。
”我真得走了，他还在家等我，算我欠你的，这顿我请。“史小军霍然站起来，”服务员，结账，这XO酱炒饭给我来一份带走。“
”史小军，你这没意思了吧，从打坐下你就敷衍我。怎么……“赵淮南脸色有点难看，”咱俩多少年的交情，抵不上一个尖孙儿？“
史小军动作顿了一下，慢慢侧过头，”你说什么？“
赵淮南自知失言，苦笑了一声，”得，漏了。我就说吧，我他妈天生就不会撒谎。“
史小军将手里的钱包啪地摔在桌上，一把将赵淮南从椅子上拎起来，”你他妈说什么？给我说清楚！谁叫你来的，啊？“
赵淮南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撒开！真他妈昏了头了！搞什么不好搞男人！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史小军勃然大怒，俩人在地上扭打，不成章法，史小军气得眼前发黑，下手越发狠了起来，之前的伤口又有点崩裂开了，还中了赵淮南好几脚。
服务员报告了经理，经理带着几个保安冲进来将两人分开。赵淮南一只眼睛乌黑，嘴唇裂开流着血，颧骨肿得老高。
经理冲史小军吼，”你小子疯了吧，知道这是谁嘛都敢打？“
史小军冷冷地瞪着赵淮南。
赵淮南冲经理，”你他妈闭嘴，有你什么事儿？滚！“
经理只得陪不是，”那什么，别再打啦，我这也难做，赵公子，您多体谅体谅。“
”体谅个屁，老子叫你滚没听到？！“
房间里又剩下他俩，赵淮南朝地上吐了口血唾沫，”成，真他妈狠，我今天算认识你了。“
史小军沉默，揣好钱包就往外走。
”史小军，我这他妈是为你好，你迟早会明白的。“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赵淮南滑坐在地，苦笑，”操，我真他妈贱。“
史小军出门就跑了起来。
冰凉的风灌满他的肺，他几乎喘不上气，只能穷尽体力地奔跑着，推开不停撞向他的路人。
赵淮南的奔驰滑到他身边，副驾驶上的窗户被摇下来，“小军，上车。”
史小军无动于衷。
“这事我做的不对。”赵淮南叹了口气，“这路太远了，你这样赶不及，上车吧，算我跟你道歉。”
史小军侧过头，儿时的玩伴眼里有泪光，他沉默着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我可能是习惯了这样处理问题，确实欠考虑。你揍也揍了，能不能原谅我？”
”开车，赶得及我就原谅你。“
赵淮南叹了口气，挂档打轮，他开车是把好手，路边的景色飞快地后移。史小军心跳如擂鼓，那种不祥的感觉让他反射性的想吐，只能攥紧拳头来对抗。
车子拐到小区门口，史小军打开车门，心脏猛地坠了下去。
他住的单元门前，停着一辆警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