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护士朋友【白患者/魏护士】
第三视角注意
“我是张医生。”
新来的护士笑的时候脸上漾出梨涡,接过了我递过去的手。
焦虑。
这是我感应到的第一种情绪。
我有一种能力,通过接触感知对方的心情,如果心情够强烈,甚至不需要接触我也能感觉到。
对一个医生来说,这种能力是幸运也是诅咒。
“我是…魏…护士。”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柔,语速很慢,好像在等什么跟上他。说完,他就又垂下头去工作了。
我和魏护士经常被安排在一个轮班,是个巧合,我还蛮喜欢这种巧合的。
别误会,我性取向正常,只是夜班忙碌的时候,那些久经沙场的护士姐姐脾气都有点可怕。
魏护士却不会这样,他永远是温和的,口罩上方是一双笑眼,那天握手时就感觉到他的手很柔软,打针和缝合的时候,鲜少听到病人抱怨。
他的情绪也很少涌进我的脑海里,似乎这个人很少激烈地愤怒或者高兴,总是淡淡的,让我的压力小了很多。
夜晚的急诊室是呛人的火药味,强烈的痛苦、愤怒和悲伤,我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觉得有些窒息。
我松开一个病人的手,对魏护士说,“上止痛吧。”
他点了点头,浅棕色的眼睛凝视着我,然后抽了张纸巾递过来。
那痛是一波退去的海浪,余韵还在,我出了一头的汗,我一边擦一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渴望。
我刹住了脚步,这是我第一次不经接触就察觉到他的情绪,这让我有点讶异,但比起那些危在旦夕的病人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情,所以我走掉了。
现在想起来,我有点后悔。
白患者就是在那天入院的。
我并非他的主治医生,也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只记得他姓白。
这个姓衬他,他肤色很白,虽带着病容依然出挑的长相,护士们会悄悄议论他。
魏护士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的渴望,我因此很快找到根源。可他明显躲着白患者,白的医生来护士站找人帮忙的时候,他一改平日勤劳的本色,就像在椅子上生了根。
我有点好奇,可这毕竟不关我的事。
魏护士会在休息室里吃饭,那是为数不多的我可以看到他摘掉口罩的时候,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我忍不住偷看他。
大概因为常上夜班,他的皮肤在LED灯下白到有点发青,那是跟白患者不太一样的一种肤色,你会想到消毒水、手术刀或者解剖台这类东西,这可能是我们这一行的诅咒了,如果不是他的笑容,你会很难在他身上感觉到温度。
此刻他就没有笑,还有点发呆,我看他吃了很多饭,菜却没怎么动。直到他自己反应过来,把饭盒盖上,叹了口气。
我知道魏护士不会有什么朋友,因为工作繁忙、昼夜颠倒,我们都没什么社交可言。我大概应该去问问他有什么心事。
然后魏护士站了起来,换了衣服洗了手,我想,下次吧。
白患者的病是肺炎,整天吊水,我偶尔路过他的病房往里看,他通常望着窗外在发呆,我站在原地试了一下,感知不到什么,连痛苦都没有。
我听到护士们议论,白患者的表上填的是已婚,可他妻子一次也没有来过。
我不小心碰到魏护士的胳膊,那一瞬间强烈的渴望和痛苦猛地掀翻我的感官,我连退了两步,撞倒了处置车。
魏护士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甩开他要来扶我的手,冲进了洗手间,他受伤的表情让我稍微内疚。
事情有点脱轨了,我一边解决自己的麻烦一边想。
我应该跟魏护士谈谈。
这个谈话很难不越界,可我也不能告诉他,我有感知别人情绪的能力,他大概会直接把我扭送到隔壁精神科。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怎么找个由头开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憎恨。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怎么溜达到了白患者的病房前,我朝里看的时候,白患者正堪堪移开视线。
这天又是我和魏护士值班,护士站只有他一个人在整理病历,我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他垂着头的样子总是显得可怜,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我的前女友是我的病人。”
在意识到我自己在干什么之前,我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魏护士被我吓了一跳,转头惊慌地看着我,好像被车灯晃到的小鹿。
“喜欢这个事儿挺难控制的,她很主动,我就比较狼狈了。后来她终于出院了……我的意思是,有时候医生护士和患者的关系很容易错位,我们会把那种感觉和真的爱情混淆,你知道吊桥效应吗,跟这个情形差不多。”
我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拿杯子灌了一口水,“总之,我丢了工作,经过好多麻烦才到了这里,我想,那不值得。”
魏护士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明白了。
但我觉得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于是我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去查房了。
我被一个恶梦惊醒了。
梦里我拿着手术刀,在前女友的胸前切开一个Y字。
我捧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时,她醒了,流泪看着我。
我睡在长椅上,浑身酸痛不已,呼叫器没有响过,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当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我的脚步声。我走到白患者的病房,鬼使神差地扭开了门把手。
不,那个词应该改成福至心灵。
我听到喘息声,然后那阵热浪就把我裹了进去,就好像在一只茧里,我动弹不得。
我抓着门把手,看着白患者覆在魏护士身上,他们两个都很白,在月光下仿佛一对璧玉。白患者抓着魏的脚踝,那上面系着的红绳随着动作一荡一荡,他们相连的地方在我的视野下一览无余。
魏护士看见我,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完全没有慌张,只是竖起食指向我摆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天真地笑了。
我是张医生。
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的我,躺在一张金属台上,写着我姓名年龄的标签挂在脚踝,那上面可没说我生前是做什么的。
我现在有点后悔。
我早该看出那两个人不对劲的,毕竟我自己也不怎么正常。
我杀了自己的患者,她从来没喜欢过我,真可惜。
你知道,人在死的时候,很多生前看不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会突然澄明如镜。
白切开我气管的时候,一幕幕真相比手术刀还要冰凉刺骨,在我眼前一一闪回。
我妄想美丽的病人喜欢我,要等她痊愈出院,我追求她才不会悖于职业道德。我以为我做的很好,可她发现我站在她家的客厅,在她床上洒满玫瑰的时候,她竟然很生气,骂我变态。
那我就变态给她看咯。
但我毕竟杀了人,死有余辜。
我错就错在以为魏跟我犯了同一个错误,竟然因此生出恻隐之心。
白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他追着魏一直到这个地方,每次他们二人在场,我感觉到的渴望更大部分是他散发出来的。
他对魏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当他看到我推开魏之后在厕所自渎,自然误会了。
我那天喝下的水,里面有他下的药。
看完那出活春宫之后,我就倒在了地上。
白光着身子把我拽到他们刚刚弄得乱七八糟的病床上,然后当着魏的面切开了我的喉咙。
“看见了吗,你是我的。”他笑着说,我的血溅了他一身。
不过我也不怎么难过,毕竟以后在地狱,我们三个人还能做个伴。
我只要先走一步,等着就好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