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裳Raskolnik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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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白魏】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中)

中.

 

 

白敬亭的沙发是可以摊开的,甚至比床还舒服。

魏大勋用三个枕头一个台灯和一摞新书给自己搭了个窝,白敬亭开门时,他像只冬眠的小熊一样靠在上面睡着了。

白敬亭马上放轻了动作。

一开始捡这个人回家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不习惯。

但魏大勋这个人,如果他自己愿意,可以把存在感降到很低。就连睡着的时候,像现在,白敬亭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白天在交易室里的人都以为他在戴着耳机看模型时,他在搜索魏大勋。

其实不难搜,信息平台像是wind或者天眼查,一些论坛、项目揭幕仪式或者路演都能找到,他很早就被父亲带去这些场合,可见被给予厚望。

可他却在这里,蜷在白敬亭的沙发上。

白敬亭皱着眉,好像在思考一个难解的谜。

 

魏大勋经常笑,很容易就开心起来。好奇心也很重,他们出去的时候,魏大勋总是摸摸这儿问问那儿,看到广场上的大爷甩鞭子,也要借来玩玩。

结果抽中自己的脚,哀叫了一声。

白敬亭很受不了似的走开了,他单腿跳着跟上来,手搭在白敬亭肩上,指着天上飞的大蜈蚣风筝,又在笑。

蓝天映在他的眼睛里,他仰头的样子看上去很天真。

白敬亭不知道自己也在跟着笑。

 

白敬亭跟魏大勋不一样,他生在很普通的工薪家庭,早年甚至可以说穷困潦倒。

他爸妈曾带着他住在地震棚里,一天下暴雨棚子塌了,父母狼狈地抱着他逃出来,雨点打在脸上的感觉,他至今依然清晰无比地记得。

所以从小就心事重重的,只顾着埋头学习,他不想让父母再过这种日子。

跟魏大勋去爬山之后,他模模糊糊地体会到了这个人的心情,可却没法选择一样的生活方式。

这个人大概很快又要出发了,他这么快乐,是因为一直在路上。

白敬亭翻了翻魏大勋在看的书,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有时间好好看完一本书是什么时候。

 

这天魏大勋伏在茶几上写明信片,厚厚的一摞,像在写结婚请柬似的。

白敬亭在旁边干活儿,戴着眼镜,扫过去看到魏大勋的明信片,拿起一张来看,是当地一个十分不有名的景区。

他没翻到背面,也没提什么问题。

魏大勋自己就说起来了,来到这个地方还没去买明信片,昨天想起来了就骑车去买,一直跑到郊外才买到,就顺便看了看那个全是人造古迹的景区,但是门口卖的油炸小土豆挺好吃,山里还有野鸡,飞起来羽毛流光溢彩。

白敬亭喝了口咖啡,“你给这么多人寄明信片?”

“啊,我朋友特别多,都是到处遇见的,我爸妈也很久没收到了,怕他们担心。”

“我以为你和你爸闹翻了。”

魏大勋直挠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就是有了一点点不同意见。”

“那你以后也给我写。”

魏大勋的笔顿住了,转头看着白敬亭,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好像这句话根本没走心。

魏大勋咬了咬嘴唇,笑道,“那能少了你吗?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抓着笔的手指节发白。

 

可能是出去骑车的时候淋了雨,加上情绪问题,没多久魏大勋就感冒了。

白敬亭嘲笑他,“这么弱鸡还能走这么远。”

他俩这两天有点赌气,互相不怎么说话,白敬亭牙尖齿利,但还是心软,笨手笨脚地煮粥给魏大勋喝。

魏大勋恹恹地喝了一口,“没味道。”

白敬亭给他加了一勺盐。

魏大勋只好捧着碗喝,喝着喝着居然眼眶发红,“没人煮粥给我喝过呢。”

“说什么胡话。”白敬亭不信。

“真的,我家里有保姆,但那是要付钱的,你都是给我钱。”

白敬亭噎了一下,“我对你是有点太好了。”

魏大勋笑眯眯地不说话。

下一顿的粥里有了鸡肉和山药,魏大勋披着被子看着白敬亭,白敬亭系着围裙,皱眉盯着火,煮好关火,想了想倒了点汤宝进去。

 

这天周末魏大勋去上班,白敬亭休息,靠在沙发上看书时门被敲响了,白敬亭眼睛粘在书页上,想这人怎么总是丢三落四,一边起身去开门,说,“又忘了什么?”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声音陌生,“魏大勋不是住在这里吗?”

白敬亭这才惊讶地看向来人,一个满身风尘的旅人,状态和他初遇的魏大勋一模一样,个子很高,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背着很大的背包。

 

这人叫胡一天。

胡一天喝了一口白敬亭泡给他的袋装茶,“我在前面等了很久,他都没有来。”

白敬亭保持着令人生畏的沉默,胡一天好像毫不在乎,依然暖洋洋地笑着,“所以我来接他。”

他看着阳台上一排小多肉,“勋哥养的吧?他喜欢这些,可惜路上没法带着。”

白敬亭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怎么没在一起?”他想问的其实是,你怎么会让他一个人走这么远。

胡一天叹了口气,“是哥不让我跟着的,他说在路上不能和另一个人关系太亲密,这样会忍不住想停下来,等回过神就什么都晚了。”

“我哥这种人,遇到的人都喜欢他,希望用感情牵绊他留下,你看他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其实心肠挺硬的。”

“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

“当他发现跟人关系越来越近的时候,就会找个借口或者悄悄溜掉,我看他这么久没走,就来当这个借口了。”

胡一天看上去跟魏大勋很像,但是说话真是太直接了,令人难以招架。

 

魏大勋开门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白敬亭正在写字台那写一份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报告,胡一天靠着沙发睡着,白敬亭看到魏大勋的表情好像被什么点亮了一样。

胡一天醒了,两人无比熟稔地拥抱,魏大勋整个人变成另一个状态,吵闹又热乎乎的,室温都像是为他升了几度,他自然要请这个好久没见的弟弟吃饭,白敬亭说他就不去了,还要干活儿。

“你们玩得开心,”白敬亭笑着摆了摆手,魏大勋关门前挺失望的看了他一眼,他装作没注意。

 

白敬亭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小时候过得贫乏,几乎什么都缺,所以一路很努力,把需要的东西一样一样稳稳地抓在手里,一些比较奢侈的东西也学着能放则放。

不管多难多急的事压下来,他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是因为没有把握的东西他从来不会去奢求,也就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他很久没这么乱过了。

那扇门一关,白敬亭就摘掉了眼镜,倒在办公椅的靠背上。

盯着屋子里的东西发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生活空间是这么单调。

当年买下这个房子的时候的确也没想太多,全开放的空间,家具就能省则省,免得看起来凌乱,一开始甚至连沙发也没买,他很少看电视,也就不怎么需要沙发。

他的所有家具都是从宜家挑拣回来的,自己在家里敲敲打打,装好了随便摆摆,还蛮有成就感。

书一摞一摞地各处堆放,自行车挂在墙上,也就成了自然的装饰品。

现在看上去只觉得空,好像一个仿生机器人住的地方。

魏大勋知道他对私人空间的感觉,所以也没有把什么东西带进来打乱这种平衡,只是摆了一排多肉植物在阳台地上,如果不是胡一天提,他都没有发现。

如果不是魏大勋要走,他也察觉不到,自己曾经那么孤独。

 

太阳慢慢沉下去,整个屋子变成半明半暗的两个空间,白敬亭就坐在分割线上,脸上一片空白。

他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有一段小视频,魏大勋正站在流理台前做饭,隔天是白敬亭公司的“take your own cook day”,每次白敬亭都是叫个外卖带去了事,魏大勋说他没诚意。

于是就自己忙了一天,做了个炖菜,还烤了饼干。

白敬亭觉得纯粹多此一举,结果魏大勋的菜在公司大受欢迎,同事都说他找了个好媳妇。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反驳。

魏大勋在流理台前忙碌的时候,他就偷偷录了一段,本来是想用来嘲笑他贤惠的。

魏大勋说他小时候很胖,胖到全身的骨头都看不见形状,后来咬牙减肥,才发现减肥就是个整容的过程。

其实他之所以瘦下来好看,是因为骨骼精致,白敬亭会悄悄欣赏那些线条,锁骨、手腕、脚踝。

他的手很漂亮,指节修长,他会停下来看蛋液在打蛋器上滑落的状态,低垂着眼睫,日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毫不吝啬地轻拥着他的轮廓。

魏大勋长着全世界最柔和的眉眼。

魏大勋。

魏大勋就是他不应该伸手去要的东西。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平行向前的火车,交集事出偶然,更会导致车毁人亡的可怕后果。

及时止损,别忘了你是学投资的。


外面可能是下雨了,魏大勋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水汽,头发看上去毛茸茸的,挂着晶亮的碎钻似的水珠。

“给你带了份鱿鱼炒饭回来。”魏大勋一边说一边摘围巾,挂在门后,“可能有点凉了,外边太冷,我给你热一下。”

“你朋友呢?”白敬亭的眼镜早就戴了回去,视线胶着在笔记本屏幕上。

“他住青年旅社了。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啊,对眼睛不好。”

灯被一盏一盏打开了,空间被温暖的光笼罩,好像一下变成另一个维度。

魏大勋乒乒乓乓地洗锅子,开抽油烟机,炒饭的香味满溢,白敬亭只觉得眼眶越来越疼,想从这种闷人的温暖中早点解脱。

“魏大勋,你是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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