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儿 4
太久不写了感觉跟蒸煮都生分了(脸呢)
胡军带着刘烨进了储藏间,他的戏服什么的都挂在这里,刘烨几乎忘了自己裤子还湿着,东摸摸西看看,拿着一件民国式样的褂子在身上比划,“哎师哥,这是你演王利发那时候的衣服吧?”
“眼睛真尖。”胡军笑了笑,又感慨起来,“五六年了。”
“这种角色要怎么进入呢?总感觉离得太远了。”刘烨挠着头说,“我平时交作业演的都是喜剧,党昊说我活着就一乐儿,都是本色出演。”
“看资料写小传,能怎么办,了解得越多越好融入,只能用笨方法,就像写日记那样,今天发生了什么什么,又被狗腿子讹走多少钱,但愿明天一切平安无事。你要了解他活着就这么点奢望,平安无事,大家都可以吃饱饭,别有人来惹麻烦,他不敢看得太远,因为往远了看都是绝望。”胡军一边说一边找了条自己的牛仔裤给他,“你比我高,但是没我壮。这条应该行。”
刘烨于是一脸神往,“师哥你这身材……太,太好了,怎么练的?”
胡军差点脱口而出,天生的,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同学是他师弟,“多动呗。”
“我打篮球,但是一直长肉。”
“就你们这帮人凑一块成天胡吃海塞的,不胖就怪了。”胡军笑,“不过进了组你就会瘦了,那真是,身心俱疲。”
刘烨解开裤子的扣儿,看胡军也不避开,一脸坦荡地看着自己,动作就停了。
“那个……师哥你能不能别看我啊。”
“你小子,”胡军失笑,“你没去过公共澡堂啊?”
说的也是,刘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矫情,面对胡军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大对劲。胡军也没为难他,自己也找了条裤子就转身就出去了。
刘烨回座位的时候发现气氛有点凝重,大家垂头丧气的。
秦昊抹了把脸,“早知道不接了,怎么这么难啊。”
胡军悠然喝了口啤酒,“机会难得,过这个坎儿你就脱胎换骨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田征安慰他,“哥们陪你去暗访一下?”
“什么意思?”
“我认识一个记者,他好像做过这类报道,我去问问他,带咱俩潜入了解一下。”
“行是行,咱俩要演一对儿吗?这不大合适吧,你这五大三粗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操,说你胖还喘上了,你想跟谁演一对?”
秦昊的目光停留在刘烨脸上,刘烨赶紧说,“你可别打我主意。”
“切。”秦昊撇了撇嘴,往刘烨旁边一扫,看见胡军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打了个哆嗦,“党昊吧,兄弟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你了。”
“义不容辞啊,”党昊满不在乎,“但你得请我吃小炒。”
“别说小炒,吃龙虾都行。”
于是就这么敲定了,周末他俩去首都闻名的小公园体验生活。
“你们俩可小心,别妨害风化被抓起来。”田征挤兑道。
就这么喝着酒耍着贫很快宵禁的时间就到了,一群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刘烨磨磨蹭蹭留在后面,胡军拿着张票跟出来,“明天我有演出,来看吗?”
“看。”没一点犹豫。
胡军笑了,“可别带花了,又被当粉丝拦在外头。”
“我本来就是粉丝嘛……”
说完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胡军挠了挠头,“快走吧,宿舍要关门了。”
晚上刘烨打了盆水把胡军的裤子洗了,洗着洗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
刘烨赶紧把钱展平了铺在窗台上,感觉自己怎么就一直欠人家一百块钱,有点发愣。党昊叼着牙刷走过来撞了下他肩膀,“魂儿丢了?”
“一边儿去。”刘烨回神,继续在水盆里搓衣服。
党昊若有所思,“我感觉你最近不大对劲。”
“什么意思?”刘烨警觉地立起耳朵。
“说不上来。”党昊一边刷得满口白沫,一边思考,“好像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神神叨叨的。”
党昊呼噜呼噜地漱口,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嘴,“可能是老师说的演员的光环吧,我先睡觉去了。”
刘烨啼笑皆非。
胡军这次演的是个先锋话剧,台词云山雾罩,看得刘烨糊里糊涂。
但还是感觉到了心灵的震撼,那点感受虽然新奇宝贵,却极难捕捉,让他很难受,胡军穿着戏服来找他的时候,他看着胡军莫名就特别想哭。
“哟。”胡军一眼察觉,放轻了声音,“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刘烨揉了揉发红的眼角。
另一位男主角从化妆间探了个头出来,“一会儿夜宵,军儿你去不去?”
胡军连忙介绍,“这刘烨,咱小师弟,这位是郭涛,大腕儿,快叫师哥,以后罩着你。”
“胡扯。”郭涛走过来跟刘烨握手,“咱还有这么水灵的师弟呢?你平时都藏哪儿了?”
“有点正经师哥样儿没有?”胡军笑骂。
“师哥好。”刘烨赶紧打招呼。
“我不跟你们去了,他宵禁时间快到了,我得开车送回去。”
“那你送完了再来呗。”
“再说吧。”
“你可欠我好几瓶呢,别赖账啊。”
“我啥时候赖过,还好几天呢。”
“师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刘烨说。
胡军回头跟他使了个眼色,刘烨一头雾水,郭涛看见了,摆了摆手,“行了快走吧,我还不知道你。”
胡军嘿嘿笑了一声,拉着刘烨就跑了。
“师哥你戏服还没脱呢。”
“不着急。”
胡军把车拐出剧院大门,这才解释道,“我最近手头紧,这帮人闹着让我请客很久了。”
刘烨顿时觉得师哥的形象在眼前崩塌了。
胡军瞥了他一眼,“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烨讪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洗的掉色的一百块钱,“我昨天在你裤兜里找到的。”
“这怎么看着跟假币似的?”
“被我洗了……”
“及时雨啊,”胡军叹气,“就是为了追求艺术,你看看我现在混的。”
刘烨心里的形象立刻重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又想不对啊,这人不是刚演了个电影吗?
胡军实在聪明得吓人,“钱还没结呢,得上了院线有了收益之后结。导演是我一哥们,不好意思跟人提前要。”
“什么时候上院线?”
“这哪有准儿,上映前杂七杂八的事儿多着呢,上不了也是有的。”胡军单手打着方向盘,“去我那坐会儿?”
“行。”
胡军让刘烨在吧台上坐着,自己忙了一会儿,到三点多打烊了,刘烨困得直点头。
胡军推了推他肩膀,“去后面睡会儿吧。没想到今天生意这么好,都顾不上你。”
刘烨胡乱摇着头,“我不困了。”
胡军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那出去聊聊吧。”
俩人在后巷的台阶上坐下,早春的北京还有点凉,胡军把大衣给刘烨披着,自己穿着的衬衫还大敞着领口,给自己点了根烟。
刘烨也要了一根提神,胡军的打火机没油了,就用自己的引燃了刘烨的,他的手罩在上面,蓝色的烟雾笼着他俩的脸,这个动作突然就显得很亲密。
“散场的时候看你一副要哭的表情,怎么了?”
天色还暗着,刘烨完全看不清胡军的表情,但从声音里听出浓浓的关切。
刘烨不自觉地朝胡军那边蹭了一下,两个人的肩膀靠在一起,“说不太清,就是……就你这个戏,我看不懂。”
“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是吧,演着过瘾,有一种很奇特的力量。每次排完了出门,感觉外面的一切都不真实,好像戏台上才是真正的我。但那些台词啊什么的明明就很荒谬,所以啊,人生到底是更加虚幻的东西。”
刘烨的声音低低的,“嗯,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经常一个人跑到后海去,坐个一整晚,早晨看见卖煎饼的出摊,拉三蹦子的打着呵欠等活儿,还有卖菜的卸货,看着看着感觉这才是实在的人生,用双手挣出每天吃的饭。我做的这些跟他们比到底多了什么意义,我没有亲手创造出任何东西。”
“你开始想这个就很危险了,不过,这说明你有共情能力,这倒是很好。”
“所以我们演员的工作到底有什么意义?”刘烨急切地问。
“你看了我演的戏,想了这么多东西,你觉得这没有意义吗?”
刘烨好一会儿没说话。
“人生大概说到底就是荒谬的,就像等待戈多,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存在主义戏剧,虽然我们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人生也是这样,虚无缥缈,经不起探究,但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
“依然热爱生活。”刘烨下意识接道。
“慢慢来吧。”胡军摸了摸他的头。
刘烨睡不着,在上铺胡乱翻着身。
“我说烨子,你摊煎饼呢?”党昊迷迷糊糊地说。
“我睡不着啊。”
“睡不着你去找你的酒馆儿老板,霍霍同学算什么事儿。”
“什么我的……”刘烨在黑暗里害了个臊。
大个儿突然说,“秦昊咋还没回来。”
党昊马上就清醒了,“坏了,我忘了今天跟他约了在小公园儿见了。”
“卧槽。”刘烨看了看自己的月光表,“天都快亮了,他不会被抓进炮儿局了吧。”
这下全寝室都醒了。
商量的结果是刘烨和党昊去救秦昊,党昊本来不想去,但说到底还是他的锅。刘烨则是因为认识有车的胡军。
两人鬼鬼祟祟地摸到小酒馆儿,哐哐地拍卷帘门。
“可能不在吧。”党昊失望道。
“那咱俩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卷帘门就被拉了起来,胡军手里抄着扫帚,“操,是你们俩啊。”
刘烨一脸愧疚,“师哥,吵醒你了吧?”
“没事儿,刚躺下,怎么了?”
党昊一五一十那么一说,胡军皱了皱眉,“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我带你俩去找找。”
说到那个小公园儿,对胡军来说算是故地重游,因为几年前他拍的那个不让放的电影就是在这里取的景。
于是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个人进了门。
刘烨和党昊都没来过这地方,大半夜的看着还有点吓人,树影摇晃,路灯昏暗,荷花池旁边的长椅上居然隐隐绰绰坐着不少人。
胡军清了清嗓子,突然就叫了一声,“秦昊。”
刘烨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胡军身后躲去,胡军向后拍了拍他的腰,也没回头,“秦昊在不在?”
有个穿夹克的胆子比较大,“你上这找人?你干嘛的?”
“警察。”胡军突然就端起了架子,那帮人马上就散了。
刘烨看着胡军,感觉朦胧的月光下师哥像是变了个人,异常的严肃,刘烨这才想起来,胡军好像是演起了自己在电影里的角色。
“看来不在这,这么多人,警察应该没来过。”胡军马上就卸了面具,“别着急,他可能是耽搁晚了,进不去学校,咱们先回去吧。”
临走时,刘烨好奇地往小树林里看了一眼,看到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其中一个好像看到了他,他慌忙转回了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