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裳Raskolnikov

Powered by LOFTER

Echo 3

 


 

忽然有一天,打电话的变成了Kool Aid。

 

“想学打碟吗?我教你。”那边是地震一样的笑声。

 

“我可付不起学费。”

 

“嗯?再这么说话我亲自洗洗你的嘴,小子。”王昊几乎能看到Kool Aid瞪大眼睛的表情。

 

“好吧好吧。”

 

“来我家的车库,Brant知道我家在哪。”

 

还没来得及追问对方已经挂了,王昊苦笑。

 

还是等着白曜隆再打来,但好像他们串通好了似的,白曜隆再没打过来,王昊想了想,这么躲着也真是够唧唧歪歪,就主动拨了过去。

 

“万万!”

 

王昊有点恍惚,这个人为什么还能用这么亲密无间的语气喊他,好像被晾了好几天的人不是自己。

 

“你心情好点了吗?”小孩关切道,“我去你家找过你,你妈说你一直在外面工作,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王昊觉得眼眶有点热,“没有。”

 

“有事别老自己扛了,万万。”

 

王昊握着听筒,感觉有暖流一点点融进心脏,很久以来第一次,他产生了跟谁相依为命的感觉。

 

他不打算说,反正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把小白从身边推开了。

 

 

 

酒店窗帘自动滑开的时候,王昊猛地睁开眼睛。

 

距离市中心还有一小时车程的时候,他突然就没法再开下去了,随便找了个酒店住,进了房门就好像被抽光了骨头那样砸在床铺上。

 

他曾无数次做梦回到这地方,梦里总是会发生很多怪诞的事情,他始终围着同一个念头到处打转,却鬼打墙一般无法达到目的,直到醒。有一次他只隔一扇门,几乎听到小白的笑声在门口传来,然后他就被助理一把推醒了。

 

那个倒霉的助理被开了,他很少做这样的事。

 

现在他站在窗台上就能看到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的高楼,河岸上的摩天轮,郁郁葱葱的公园,向山顶延伸两边都是门庭冷清的奢侈品店铺的大道,还有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的围绕着市中心的低矮居民区,把这个地方衬托的如同一座孤岛。

 

他能看到自己少年时住的公寓楼,像一座积木房子,那里其中有一扇窗子,关着一个做梦都想逃离的少年。

 

 

 

王昊很快就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DJ,他没有拘泥Kool Aid教他的那些手法,往往他躲在turntable上突然鼓捣出什么声音的时候,Kool Aid会猛地回头瞪着他。

 

有一天Kool Aid突然说自己要走了。

 

“留在这里我会被你挤得没饭吃。”他说,语气里却藏着骄傲。

 

白曜隆成长的速度就更加可见,他彻底离开了学校,每天都在Club里演出,没上台的时候他依旧是王昊熟悉的小白,声线软软的没有什么攻击性,整天笑呵呵仿佛万事不愁,然而在台上的时候,他就像一把唰地一声出鞘的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身上,女孩们为他疯狂。他声音渐渐褪去少年的清脆,变得低沉慵懒,像是一张细砂纸擦着听者的耳膜,不唱hip-hop的时候他会唱一些Craig David,Usher的歌,尽管没接受过专业训练,他的唱功却很不错,转音婉转,真假声切换流畅自如,用王昊的话说,骚气。

 

有时候王昊会在棒球帽下面打量白曜隆,小孩长高了,从一开始像细柳条一样抽长,到身上慢慢隆起肌肉,有时候唱high了他会一把把T恤从背后拽下来丢到台下去,被舞台灯一打,白曜隆身上起伏的线条仿佛文艺复兴时期的石膏像,晶莹透亮的汗水覆盖着的瓷白肌肤似乎在慢慢散发热量,引人遐想地延伸到堪堪挂在胯部的牛仔裤下面。

 

王昊在台下的时候也经常玩笑地摸摸这碰碰那,白曜隆会嘻嘻哈哈地躲,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可在台上,王昊从不敢碰他。仿佛会被灼伤,又仿佛台上的灯光氛围总有点奇怪,王昊不像白曜隆那样天生适应舞台,他还是喜欢把脸藏起来,反正音乐会替他说话。

 

白曜隆无所畏惧,他会光着上身晃荡过来一把把王昊揽在臂弯里,兴高采烈地把一身汗蹭在王昊刚洗的卫衣上,王昊说了几次都没用。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台下的女孩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尖叫。

 

 

 

有人拉着王昊问他和白曜隆是不是couple的时候,王昊第一反应是一拳砸了过去。

 

对方是个斯文的上班族,假如王昊回答不是,那么这个人大概是想要他的电话号码,结果一下被搞懵了,倒在地上一时也没什么反应。

 

白曜隆丢下不知道什么活儿跑了过来,“怎么了万万?”第一反应就是挡在王昊前面。

 

王昊剧烈地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能因为hip-hop歌词里充斥着对同性恋的蔑视和反感,但王昊并不是第一天听这些的愣头青,也许是对小白的保护欲让他失控,来不及多想,他听见自己用非常冰冷的声音说,“下次别让我见到你,滚!”

 

他那天借着酒劲儿跟白曜隆说,“以后在台上别老跟我互动,现在这些人,脑子里不知道都怎么回事。”

 

白曜隆有点迷茫的看着他,“我没想那么多,那你这么不高兴,我以后注意。”

 

然后又露出那种弃犬似的表情,王昊胡噜了一把他剃着板寸的脑袋,“傻。”

 

王昊用混沌的脑袋清理了一下思路,发现他自己真的是无所谓的,他只是受不了别人这么看白曜隆,并不是恐同什么的,他害怕有那种心怀不轨的人会带着这种目的接近白曜隆,白曜隆又傻乎乎的对谁都挺友善,万一被占便宜可能还帮着数钱。

 

世道险恶啊。

 

“以后没事儿也别老脱衣服了,你那衣服一件都好几百刀,你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知道了万万。”白曜隆垂着头回答。

 

老板不知道听谁打小报告发现王昊和白曜隆在喝酒,就把他俩撵跑了。在街上溜溜达达的时候,王昊明显感觉到白曜隆心情低落。

 

“怎么了你,说你两句不高兴?”

 

“没有没有。”白曜隆连忙摇头,

 

“那你干嘛呢,耷拉个耳朵。”

 

“我爸妈发现我在外边演出的事了,特别不高兴,说这些都是帮派的人玩的,全是垃圾话,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今天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不想回家了。”

 

“他们还看到了我写的歌词,以为我学坏了,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大家对Hip-hop还有这么多误解,我写了什么就是做过什么,我怎么唱的就是我怎么想的,这个东西这么好……他们却说这是垃圾,我跟他们真是没法沟通。”

 

“万万,还是你妈妈好,那么能包容,又酷,她是不是还特喜欢Lil Wayne?”

 

王昊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那你去我家住一晚?”

 

几乎能看到小孩的尾巴摇起来了。

 

“好!”

 

 

 

 

 

他们回到王昊家那个七十平米左右的小公寓,家里没有人,王昊妈妈工作的餐厅外带餐盒放在桌上,里面是妈妈留给王昊当晚餐的左公鸡和炒饭。王昊按亮了客厅里的灯,站在玄关那儿脱鞋。

 

白曜隆敲了敲接触不好的灯泡,环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倒的苦水都特别矫情。

 

王昊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从冰箱里掏出几罐汽水来放在茶几上,“来局call of duty?”

 

“好啊。”

 

 

 

俩人躲着枪林弹雨艰难登陆,王昊一边噼里啪啦地按手柄,一边说,“其实他们也没有了解Hip-hop的义务。”

 

“啊?”

 

王昊丢出去一颗等离子手雷,炸掉了对面防御工事后面的机枪,“这个东西是你喜欢的,对吧,那就够了。”

 

“你不需要人为的把它拔高,它就来自很底层的地方,有那么一群人一出生就tmd完蛋了,人生里没有任何公平均等的机会,要么拼命打球要么拼命练嘴皮子,只有这两条路能改变命运,而他们几乎全部都很擅长这个。要真在种族天赋里杀出一条血路,那么这辈子穿金戴银,妹子票子都来了,那就往死里享受,这样的人生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因为解释不着,也不欠任何他妈的解释。”

 

“你要真想得到他们的支持,那就也杀出条血路来,在这个破地方唱一辈子,我都看不起你。”

 

白曜隆愣愣地听者,突然被一枪爆头,看着自己的角色倒在地上,画面变红。

 

“你他妈也不小了,该想想了。”

 

 

 

白曜隆的第一个demo是王昊帮他一起做的。

 

一起工作的时候白曜隆才发现王昊已经偷偷学会了那么多东西,他用mac-book上的自带软件就把编曲混音的活儿干完了,还在前面采了一段《低俗小说》的电影音轨,这是他俩最喜欢的片子。

 

被白曜隆挖空脑子里所有的词汇赞美一遍之后,王昊先是嘻嘻哈哈的全盘接受了,然后还是说,“当然这么做有点糙,细节没法较真。先这么弄着,你不差钱呢,就去租个录音室,找个专业的给你做。”

 

“就这个吧,我喜欢。”白曜隆说。

 

很久后王昊在大厂牌的录音室里制作了无数当红歌手的专辑,小白的却是他最满意的一首,他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是白曜隆不管不顾的信任给了他勇气。

 


 

TBC

发表于2017-10-03.54热度.